厲皓楠沒想江鳳仙會問這個問題，頓時臉微微泛紅著，有些尷尬。

他和江鳳仙不太熟悉，說是祖孫，從前也同在一個屋檐下住過很多年，可到底還是陌生的。

畢竟這麽多年，誰都知道江鳳仙疼的只有厲皓延一個。

沈吟片刻，厲皓楠淡淡開口：“奶奶為何要這樣問？”

這個狡猾的兔崽子！江鳳仙心裏不以為然，面上卻還浮著淡定如常的笑容：“我不覺得那個女人有什麽好，我就想問問你值不值得而已！”

“值得又如何，不值得又如何，我欠著她的，我更愛她！”厲皓楠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的心思，討好似的說：“奶奶您放心，等她出來後我會帶她走，永遠都不會回來，永遠不會再回來困擾到您！”

江鳳仙心裏幾乎都要樂開花了，卻還壓抑著情緒，說：“皓楠，據我所知，你不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啊！從前嬌柔大月份流產，也沒見你如此擔憂過！”

提起林嬌柔，提起過去的那些事，厲皓楠心頭是不高興的，他在江鳳仙向來也是狂妄的性子，所以嗤之以鼻的說：“放在心上的和拿來做棋子的，待遇能一樣嗎？奶奶，以前那些事想必您也了解的，所以不必再多問了吧！”

江鳳仙幾乎都快笑出聲來了，表面上卻還壓抑住了，她嚴肅著一張臉，冷眼看向了厲皓楠。

其實，比起葉子言，她更是生氣厲皓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，她打心眼裏就看不上這種私生子，但厲皓楠現在羽翼已硬，她也不會正面和厲皓楠撕破臉以硬碰硬，她更希望得到其他好處來抹平怒意，比如…股份。

但是，對於厲氏集團損失的來說，這點股份當然是不夠的，這點股份是因為葉子言才得來的，來得容易，江鳳仙也不認為股份能多麽深刻的證明那一對男女之間的愛。

“如果我還是不肯放過她呢？”江鳳仙屈起食指，輕輕敲擊著桌面，故作深沈的敲擊著桌面：“皓楠，你當初打定主意要對付厲家，你對厲氏所做的那一手到底損失了多少，你心中有數，莫不是你以為區區這一點股份就能打發我？平覆我心中的憤怒之意？”

厲皓楠自然知道江鳳仙的意思，他沈默了半響，這才冷靜的開口：“不如奶奶報個數，您還想要多少，才足以平覆您的心情呢？”

江鳳仙挑眉：“我要多少你都給嗎？”

厲皓楠心一狠，點頭：“是的，只要我有。”

“好！”江鳳仙擊掌，唇瓣一張一合，爽快開口：“你旗下的HN靠著那個項目邁上一個臺階，既然羊毛出在羊身上，那麽，我要HN百分之十的股份，不知你是否舍得？”

江鳳仙口氣開得太大，厲皓楠饒是久經沙場，卻不由得還暗罵了一句獅子大開口。

他面上的表情很是難看，苦楚的看著江鳳仙：“奶奶，您在開玩笑嗎？給出了百分之十股份，我就保不住HN第一股東的身份和控股權了。”

江鳳仙當然知道內幕，卻還是淡淡的說：“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？”

厲皓楠笑意微斂，沈著臉低頭。

江鳳仙也不說話，而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面：“你要是不願意，我當然不會強迫你，畢竟你是我的孫子，你事業做得好了我臉上也有光，但是葉子言…她犯了這麽大的事，涉案金額那麽高，這一下牢底坐穿肯定是跑不了…”

葉子言！葉子言！葉子言！

厲皓楠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念著這個名字。

說到葉子言，就是他心底最深的軟肋，他欠她太多，或許散盡家財也不一定能夠抹平時光對她的傷害。

直到此刻厲皓楠才無比深刻的覺得，當年那樁交易就是一樁滿盤皆輸的交易。

若是沒有那樁交易，葉子言不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，而他，也不會淪落到有了錢卻不覺得快樂，反而還瞻前顧後舉棋不定的境地。

厲皓楠絞著手指，心中百感交集，耗了幾年時間一手起來的公司不比唾手可得的股份，他當然是不舍的，可是，他除了答應，沒有別的辦法。

厲皓延護不了的女人，他來護！

“厲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，還有HN百分之十的股份，都可以給你，但是你要保證，把葉子言毫發無損的放出來！”厲皓楠看著江鳳仙，聲音意外的平靜。

江鳳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，淡淡道：“行，死罪可免，活罪難逃，犯了這麽大事，想全須全尾出來肯定是不可能的，等到時候我會通知法院那邊，盡量減短刑期吧！”

厲皓楠的臉色一時間就很難看：“奶奶，我都給了這麽多，怎麽就換不了葉子言的自由呢？我也就只有這麽一個要求了，求求您了，別跟我們計較了，高擡貴手放了她吧！”

這幾年來，厲皓楠向來就是桀驁不馴的性子，甚少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的低聲下氣過，可是為了葉子言，他不得不如此。

江鳳仙臉色頓時沈了下去，冷冷道：“我已經答應減短刑期了，你還聽不懂嗎？做了錯事不說一定要狠狠懲罰，應有的教訓肯定是要有的吧！這是我最後的底線！如果你還繼續要求的話…”

江鳳仙頓了頓，冷著臉接著開口：“你大可以收回你承諾的那些東西，我不需要。”

厲皓楠低著頭，喉嚨口繃著一口氣，卻不敢發洩出來。

他心裏其實也清楚，涉案金額巨大，再加上這些年各種各樣的誤會，要想奶奶完完全全饒過葉子言也很難了，他只能盡量的爭取吧！

葉子言如今已經30歲，已經不算年輕了，她不能在裏面待太久，太久的話她的身體受不了。

五年？七年？十年幾十年？這些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，那就三年吧，三年後出來也才33，人生還能重新開始！

“我的底線是不超過三年。”厲皓楠擡眸，犀利的眼眸盯著眼前的老夫人，隱忍著情緒，點頭開口：“我承諾給您的我一定會做到，希望奶奶您也能遵守承諾，別讓她吃太多苦。”

說罷，他轉身，快步走了出去。

厲皓楠走後，總裁辦公室裏面隔間休息室的門也開了。

江鳳仙坐在原處，沒有回頭，也沒有起身，只意料之中的口氣淡淡道：“你都聽清楚了，他們是怎樣的情深似海！”

厲皓延面無表情的靠著墻，他的身子他的胳膊無力的垂著，像是要死掉了一般。

他當然聽清楚了，他一直都以為，厲皓楠只是單純和自己過不去才會接近葉子言，就算戲假成真有點感情，也不會有那麽深厚的感情，可是，事實好像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
那麽多的股份，那麽多的資產拱手相讓，說沒點關系，可能嗎？一個男人能為一個毫無關聯的女人做到這一步嗎？

那這個女人呢，若一個男人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，她會感動嗎？會報答嗎？

厲皓延的身子無力的沿著墻根滑了下去，他蹲在地上，幾乎不敢擡起自己的臉來。

江鳳仙扭頭，看著厲皓延，眼中帶著了然的神情：“我會同意厲皓楠的底線給三年時間，到底該怎麽做，還要不要攔我，你看著辦吧！”

厲皓延悶聲不說話，臉色蒼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，江鳳仙心裏也明白要給他獨自思考的空間，便轉身走了出去。

厲皓延一個人蹲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裏，他腦袋昏昏沈沈，蹲得腿麻了，他摔了下去，腦袋似是磕到了什麽，他卻連起身的沖動都沒有。

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很久，久到他都快支撐不住了，胳膊肘撐著墻想要起身來，卻頭一暈，整個人栽倒在地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他始終閉門不出，而且沒有任何的動靜，外面守著的金衛察覺到不對勁，破門而入，卻見厲皓延已經暈過去了。

辦公室裏的空調開得很低，他渾身燙得嚇人，臉紅得幾乎都快燃燒起來了。

金衛嚇壞了，連忙找人幫忙將他扶了出去，送到醫院，醫生診斷卻是高燒引發的肺炎。

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安頓下來，輸液的時候，金衛坐在床邊出神的看著病床上的男人。

從大學畢業開始，他跟了厲總已經快十年了，他幾乎都記不起厲總年輕時候是什麽模樣，因為他只記得厲總這幾年為情所困折騰成了什麽模樣。

高貴冷漠的他呢？翩翩公子的他呢？意氣風發的他呢？全市少女夢中情人的他呢？怎麽變成了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邋遢不修邊幅的頹廢中年男人呢！

金衛嘆了口氣，又不敢驚動江鳳仙，只自己一個大男人照顧著他。

給他擦汗，給他換涼毛巾，給他盯著輸液瓶。

汗水才擦幹了沒幾分鐘，就又流了下來，金衛絞了個新毛巾，正準備擦汗的時候，卻忽然厲皓延睜開眼來。

“厲總。”金衛小聲的叫了一聲。

然而，讓他意外的是，厲皓延卻仿佛認不出他似的，只睜著通紅的眼盯著他，楞楞的喊：“葉子言、葉子言…”

金衛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，厲皓延的聲音是那樣的酸楚和無奈，可是，既然他們兩個在一起總是不停的生事端，這是不是就證明他們不適合在一起？

既然如此，為何非要耗在一起耗盡彼此最後的力氣呢？不如分開才是最好的打算！

金衛抽回自己的手，悠長的嘆了口氣。

折騰了一夜，翌日，厲皓延燒退了一夜，臉色好看了一些，看起來沒那麽可怕了，金衛便通知了江鳳仙。

江鳳仙帶著雞湯過來的時候，厲皓延卻扭著頭，根本就不想看她。

江鳳仙急得都快哭了：“皓延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難道你還在怪我不成？”

厲皓延悶著嗓子：“我不敢怪您，可如果不是您誘導，不是您逼迫，他們根本就走到今天這一步！”

“呵！”江鳳仙嘲諷的勾起嘴角，想冷嘲熱諷幾句，沒想卻哭出聲來了：“怪我？你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怪我？你一手把自己的家業作到今天這一步怪我？厲皓延，是不是不對用手段你就覺得我脾氣很好了？你真以為生病了我就該什麽都順著你嗎？”

江鳳仙哽咽著說完，用力將手裏裝著雞湯的保溫桶一丟，惡狠狠的說：“你自己想想吧！要是你還不肯接受的話，我不介意把刑期加到五年！”

說罷，她再懶得和厲皓延多說一句話，轉身摔門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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